土狗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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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安傑
Andrew Geniesse Elmore / (美)

  臺北中正紀念堂的狗和舊金山多洛雷斯公園*的狗有何不同?無論是美國還是臺灣的大都市,公園裡面的狗多半是黃金獵犬、拉布拉多犬、哈士奇犬、臘腸犬、吉娃娃犬*等純種的洋狗,沒有什麼根本上的不同。但因為臺灣夏季的天氣既濕又熱,凡是在臺北生活的純種狗都得剃毛,舊金山的純種狗反而沒有剃毛的必要,牠們甚至於在冬天的時候穿著「狗毛衣」。雖然本人過度寵愛柯基犬*,但是我不願意買純種狗,而寧可領養雜種的土狗。

  土狗就是所謂的「本地狗」。由於土狗長久在一個特定的地方繁殖和進化,所以牠們能夠適應當地的情況。有兩種土狗使我十分佩服和喜愛:俄國莫斯科*和臺灣本島的。

  我和我男友費得所飼養的狗叫覓夏(Misha)。牠本來是住在莫斯科地鐵的數千隻流浪土狗之一。費得第一次看到覓夏的時候,覓夏的後腿受了重傷,鼻子也正在流血,所以費得忍不住帶牠回家,照顧牠直到復原。本來的計畫是讓牠待兩週而已,但牠已經待了四年,也隨著費得搬到美國。

  莫斯科的土狗必須居於合乎寒冷環境的條件,因此牠們的毛十分厚。我們家缺少中央暖氣系統,不過覓夏永遠不怕舊金山最冷的冬天(美國著名作家馬克吐溫*聲稱在他體驗過的冬天當中,最冷的是舊金山的夏天)。除了適應氣候以外,莫斯科地鐵的流浪狗也必須適應市區的人工環境。由於在地鐵長大,經常和人來往,牠們早就學會如何找空位,如何在固定的地鐵站上下車,如何在莫斯科最熱鬧的區域之間搭地鐵往返。莫斯科的土狗也十分信賴陌生人,當牠們飢餓或受傷時,會求助於上班族和地鐵員工,所以必須抱著一個熱情友善的態度。雖然覓夏偶爾看起來像我們家的「主宰」,但牠在公共場所一看到陌生人,就會主動趴下翻身,乞求食物。某些莫斯科土狗聰明過頭了,牠們會找吃三明治的人,默默地走到他後面,然後突然狂吠。人被這麼一嚇,手上的三明治一落地,牠們就有飯吃。

  根據維基百科的記載,臺灣原住民所飼養的狗本來是純種的,後來經過與荷蘭、日本和中國的狗接觸,就慢慢地進化成我們今天在鄉下所遇到的黑色和棕色雜種狗。這些狗統稱為臺灣土狗。臺灣的潮濕和暑熱使牠們長著短毛;獨立的農業生活型態,也使牠們變得跟莫斯科狗一樣聰明。我和費得曾經在墾丁遇到一隻極為可愛的臺灣土狗。牠只剩三條腿,但個性良好,容易取悅,因此我稱牠爲「幸運」。雖然幸運很可愛,我叫費得不要餵牠,以免讓牠一直跟著我們。不過,費得還是忍不住偷偷地給牠麵包吃。當我們回到了民宿剛準備睡覺時,房間的電話突然響了。櫃台的小姐尷尬地說:「有一隻狗剛走近了飯店的自動門,跑往你們二樓的房間。」雖然二樓有六間房間,「幸運」卻剛好坐在我們房門的外面耐心等待。我們只好又帶牠到外面,再餵牠吃一些便利商店的餅乾,跟牠走過大灣的沙灘,在午夜的星辰下一起散步一個小時,直到「幸運」跑掉了。我和費得都想要領養牠,但我們沒有足夠的收入來提供兩隻狗一個好家庭。

  城市居民現在忽視土狗的現象可惜得不得了。如果這種情形一直延續下去,難道將來全世界被中產階級飼養的狗不會只剩五、六種麽?這種情況實在是難以想像、太恐怖了。

  隨著經濟的發展,美國人、臺灣人和俄羅斯人都寧願購買純種的洋狗,而全然忽略本地的雜種土狗。做個比喻:對許多中產階級來講,洋狗類似一件時尚衣服,土狗等於是阿公穿的中山領*服裝,兩者皆好看。但是前者表明主人屬於收入高,品味國際化的有錢人,後者表現一種古怪的神祕,好像還沒有成為現代人。這種想法極為可笑,哈士奇一點都不適合臺灣的悶熱。多養土狗吧!

*多洛雷斯公園: Dolores Park
*黃金獵犬: Huángjīn lièquǎn, Golden Retriever
*拉布拉多犬: Lābùlāduō quǎn, Labrador Retriever
*哈士奇: Hāshìqí, Husky
*臘腸犬: Làcháng quǎn, Dachshund
*吉娃娃犬: Jíwáwá quǎn, Chihuahua
*柯基犬: Kējī quǎn, Welsh Corgi
*莫斯科: Mòsīkē, Moscow
*中山領: Zhongshan coat collar
*馬克吐溫: Mǎkè Tǔwēn, Mark Tw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