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ICLP之前我雖然讀過中文小說，但我讀的都是翻譯本。去年夏天開始念台灣短篇小說的時候，我對ICLP的課本有一點懊惱。因為其中有不少受台語影響的小說，而在我想來，這只是一個障礙而已。這個想法背後應該還是把「中國文學」當成一個語言來學習而已。

　　現在我可以理解我為甚麼要保留那麼天真的幻想，但我也很清楚如果中國文學毫無那樣的現象，它不會特別有意思，而且並不能算是中國文學。我體認到：最吸引我的中文作家是最不怕利用各種各樣文化影響的人；他們能夠把方言、白話、西方文學和文言文融合在一起。

　　我這個學期看的文學作品讓我反覆思索一個問題，就是：語言屬於誰？哈金，我最喜歡的作家之一，是一位從大陸移民到美國的作家，他用英文寫跟中國和華僑生活有關的小說。他在《落地》這本書的序裡面提到他對英語的感覺：「我常想如果把同樣的精力花費在漢語上，也許我能寫出更好的作品。不過，那只是想入非非。英文寫作的確使我變得獨立和堅強......」

　　儘管他寫的有一點神祕，他的話聽在耳朵裡，卻使我充滿了希望。語言有可能不只是我們從父母身上學到的東西，更是我們自己選擇的，自己創造的工具。他的話引起我嘗試把個人的一些作品翻譯成中文。學畫畫的時候，我的老師教我作藝術總要利用巧合的現象。我覺得翻譯和用別的語言寫作也是練習這種能力的一個機會。

        下面第一首是翻譯個人英文的作品，第二首是用中文寫的。

瞭解自我

從未寫定的洞穴裡


拿出詞藻來：


蛻變和樹木，


信封和波浪。



 

此處聯想到你，朋友


在唱和：「我身上


有慾望的痕跡......」

發光的嘴唇。

 

今夜的垃圾


靄靄的觀念


撞在歌詞之間

漏到缺口－

 

希望我們依舊能同遊－

 

我掠過去，你

用句子描繪，


把思想的微粒


當作全體。

 



請儘快告一段落，要不

語言的重複
先

把自己的負荷
帶走。

 

高處

 

喝醉的時候

感覺到整個台北市

同時刻一起呼吸。

 

那時

身體不只是自己的身體

好像

淡水是頭

大安公園是肚子

新店和永寧，延伸成雙足。

 

孩子探險於輕輕波動的肚子

草地遮掩了桃紅的皮膚

樹蔭下，愜意地窺著人世－

 

其實，

酒喝得並不多

啤酒有點無聊

但

讀古詩

醉，不只是酒的感覺。

 

城市可能

不會同時刻一起呼吸

一切

只是自己的夢想，

 

到底有何意義？

即使有，外國人

怎麼能感覺得到？

 

但

還是喝醉了

在高處

不必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