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後國家就是人文社會科學落後的國家〉這篇文章裡,著名的台灣經濟學家王作榮先生強調人文社會科學比自然科學還重要,而在現代化的過程中也是一個國家必不可少的事業。在他看來,人文社會科學的作用不可謂不大,是因為一個社會假若可以解決經濟和政治的問題,創造和諧的環境,還有培養出獨立思想的公民,隨之而來的自然科學和科技的發展就很容易實現。
我雖然是一個社會科學博士生,但是我還是對他的看法不以為然。王教授畢竟是一個社會科學家,因此可以說,他這樣說有點兒算是自我讚美,誇張了自己的重要性。其實,研究社會所面臨的問題的人文社會科學人員不多,而實際應用研究結果的人員則為數更少。譬如一位比較文學教授出版了一本新書,探索幾位無名的十九世紀德國作家的風格,雖然可能有些讀者感興趣,尤其是其他的比較文學教授,但是這本書到底怎麼幫助我們解決世界的貧窮、飢餓、暴力、疾病和能源之類的問題?可能會有人反駁,出版這種書,可以累積知識,並加強我們對人類的了解,這樣一來,創造了一個更有智慧的、更加人道開明的社會。可是,說實在的,這種邏輯很曲折,而且充滿弱點。在資源有限的今天,我們寧可撥大部分的研究經費給自然科學家還有科技公司,也不要給人文社會科學家。
這並不是說像經濟、政治科學、歷史、社會學這種人文社會科學領域不能作出可以付諸實現的研究,而是現在大部分的人文社會科學人員放棄了這個使命。放眼世界還存在著許多政治問題,比方說國家內部混亂、國際戰爭、恐怖主義、貪污腐敗、違反人權等等,但是大多數政治科學的研究不是直接去針對這些問題,找出解決的辦法,而只從比較理論上的角度來分析。從某一方面來說,這種研究不無價值,因為可以幫助我們了解一些政治現象,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這種研究就太抽象了,不能幫助我們解決社會的問題,因而不值得運用公共經費去協助他們。
王教授也指出,世界上所有的人文科學進步的國家,都是科技發達的國家,反之,卻有些像蘇聯這類的科技發達,但人文社會科學還很落後的國家。據他所說的,我們因此可以推論,人文社會科學落後的國家就是落後的國家,而且人文社會科學的進步,將帶來科技及自然科學的發展。可是他這裡的邏輯又一次很曲折,或更確定地說站不住腳。一則,他沒有指出定義,告訴我門什麼算是人文社會科學進步的國家,因而我們難以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國家。二則,我覺得他這樣說,是把相互依存當成因果關係,算是犯所謂"correlation"不等於"causation"的錯誤。我們如若不看過程中的階段,我們難以知道什麼是因? 什麼是果?其實,其邏輯一如「每一個科技發達的國家都有麥當勞,所以有麥當勞帶來了科技的進步」這樣的論點所犯的錯。
學術上的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不會損害社會,但是我認為人文社會科學的價值恐怕沒有王教授想像的那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