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一月六日，ICLP很榮幸邀請到威廉大學史丹費爾德終身講座教授顧百里（Cornelius C. Kubler）先生蒞臨演講。在正文開始前，我要說明這並非一篇單純的演講紀要，而是為一位事業有成的漢語教授講述他的故事，以及他對學習漢語的觀點。首先，我將就他的講題做個總結並指出要點。

以「對中文書寫系統的新視野」為題，顧教授的演講裡談到了漢語書寫系統有哪些種類。這項議題貌似簡單，但聽了顧教授的深度研究之後反而顯出其複雜性。據他所研究的結果，中文書寫系統不只簡繁體這兩種類別。透過進一步的分析，中文書寫系統之豐富展現在各個方面，並且都屬於「真正」的中文漢字。這樣一來，「屬於中文書寫系統」究竟為何？

中國大陸與新加坡使用的簡體字以及台灣、香港等地區使用的繁體字皆是漢語系統中的一部分。乍然一聽，這個道理眾所週知，但是仔細地探討，卻不能一言以蔽之。顧教授投影片上放了數十張在實際生活中所觀察到簡繁混合的照片。這說明無論身在何方，都有可能看到這些例子。然而，顧教授一再強調這個問題千萬不能存而不論。作為對外漢語教授，必定要幫助學生把簡繁的差異弄清楚。對於如何實行這觀念，顧教授有個極其有效的方法，乃把簡繁輪流寫在考卷上。如此作有兩個作用：第一，使得學生不能僅學簡體或繁體，要把兩者都學好。第二，既然大多數文章上沒有簡繁的選擇，顧教授意識到簡繁輪流考試使得學生學習的方法與實際情況相符。這樣做有何意義呢？顧教授表示，簡體字與繁體字畢竟皆屬於中文書寫系統的一部分，堅信其對學好中文至關重要。

聽到這裡，我與教授的觀點不謀而合，因為我早就習慣簡繁的差異。但是，他後來講的話題使我重新思考對中文書寫系統的定義，乃至意識到自己在學習中文方面上的不足。在簡繁之餘，還有異體字、阿拉伯數字、英文字母、拼音、注音、各種書法形式、手寫等成分都屬於漢字。這些對中文學習者意味著什麼？顧教授認為學生應當把屬於中文書寫系統的所有成分一律融合到學習的內容裡，亦即不因對漢字形式陌生而故意把它擱置一旁，避開不談。作為高級中文學生，我們應當看懂簡繁、行書、異體字等等。據顧教授所言，假如職場上同事寫給你備忘錄，那些潦草的漢字你仍得辨認得出來。

顧教授演講完畢，就輪到我採訪他，我一開頭就問：「中文的哪方面吸引了你」？出乎我意料之外，教授把中文的整個學習經驗從頭到尾地敘述。他如此興奮地回答問題正反映了對學習中文的積極態度，也能概括他採訪最後講到的一個道理或精神：如果追隨著自己的熱情，你非但能夠樂在其中，工作機會還會自然而然地出現。如同多數ICLP中文學生一般，顧教授讀本科生時才上中文課。然而，與眾不同的是，家裡同時還使用英語與德語，進而對外語逐漸產生興趣。

顧教授大三時，決定到台灣上國立政治大學，與同年級的台灣學生上課。可想而知，他跟不上同學，因而第二個學期轉到一所天主教的學校，上更適合他水平的中文課。大四回美國得到了語言學與中文的文憑之後，再回台灣上國立台灣師範大學。以他來講，要學好中文，非得在講中文的國家中呆兩、三年不可（幸虧我們ICLP的學生早已意識到這個事實）。傾聽顧教授敘述他的故事時，我連連點頭，發現與我有無數相同之處。可見，他之所以能懂得中文學生的苦衷，正因為親身體驗過。

「作為漢語老師，您認為學生最容易犯的錯為何？您建議他們如何學習？」

到此，顧老師認為高級中文學生要對書面與口語之差異較為敏感，亦即，在正式場合中盡量使用書面的詞語及語法交流，反之亦然。他建議學生不要忽視專業術語，否則話題容易流於表面。至於初級學生，他則認為「聽說在前面跑，讀寫在後面追」。簡單地說，中文漢字不應當與口語同時學習，乃至拖了前者的後腿。起初，學生學習的時間應多集中在口語方面上。

可惜，由於採訪受限於時間，顧教授僅來得及提起最後的要點：等學生到了一定的程度，應當加快閱讀的速度，以模擬工作、研究的環境。的確，高級學生的能力與中級學生之間最大的差距之一就在此處。說到此，我和顧教授握手告辭。當我回到課堂時，頗有滿載而歸之感。

總而言之，顧教授的演講題目與通過採訪所得到的知識都表明了兩個事實。第一，中文不是一個固定、永恆不變的東西。第二，正因為其千變萬化的特性，學生不能安於現狀，即或學習中文的過程永無窮盡，但仍可發現「新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