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跟一些朋友騎腳踏車環日月潭。要騎三十多公里談何容易，整整花了三個多小時才騎完。由於我們的速度稍微緩慢些，因而我們錯過了往台中的公交車。再加上路上塞車，使得我們八點半才到達火車站，因而必須搭慢車，毫無選擇的餘地。由於沒有位子，我在火車上站了三個小時，肌肉很酸，全身疲倦。我同時還得挖空心思去想今日演講的內容。然而快到晚上十一點時，我就放棄了，不知不覺站著就睡著了。

在臺北的衛星城市，板橋附近，火車突然停止，就令我醒了過來。處在神志恍惚的狀態之下，我腦海中的思潮就波動了起來，並懷疑地問自己是否正在做夢？也令我聯想到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所謂的「夢」到底是什麼？

「夢」所牽連到的層面相當廣泛，可以從神經生物學、心理學、哲學、宗教、藝術，文學等方面了解夢。不過，我們應該從科學界的研究開始探討「夢」，因為它算是最客觀的角度。根據科學研究，夢平常在快速動眼期的睡眠階段出現的。有些神經生物學家以腦電圖來收集大腦中神經元所產生的電壓波動，證明了做夢狀態與清醒狀態的腦電波相同。然而神經遞質與電生理學不能顯示為什麼人會做夢，或夢的作用。

因此，我們勢必得從哲學與心理學的角度來探討夢。雖然許多理論找尋做夢的原因或作用（譬如弗洛伊德與榮格學派的精神分析理論），但我個人認為這些問題太玄，談不出結論，何必浪費口舌呢？我所想談到的是夢將如何影響我們生活中的哲學觀念，將留下什麼痕跡呢？

在西方哲學界里，笛卡兒在《第一哲學沈思集》先說明「夢的論辯」。他就懷疑我們清醒時所謂的「真實世界」就可以是個大幻夢。換句話說，由於我們透過感官感知世界，依賴聽覺、視覺、嗅覺、味覺、觸覺，甚至於幻覺接收信息，因而我們的生活是否僅僅是個大幻想而已，這的確無法證實。然而一千多年前，戰國時代，莊子也提出相似的疑問。不過許多西方哲學家的眼光不夠遠大，就忽視了莊子的名著「莊周夢蝶」：

「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莊子·齊物論》

其大意就是：莊子一天夢見了自己變成一隻蝴蝶。他醒來後就發現自己還是莊子，然而根本不知道到底自己是個莊子在夢中變成了一隻蝴蝶，或者一隻蝴蝶夢見變成了莊子。這就是笛卡兒所說明的「夢的論辯」。上述的科學研究也證明了莊子的觀念。除了肌肉在快速動眼期睡眠階段放鬆以外，清醒跟做夢狀態沒有巨大差別。

其實莊子提出問題的癥結在於感知與現實的差異，就是個本體論[ontological]問題。這樣的哲學問題使人產生一種恐懼的心理，失去安全感。並且許多電影都將引發人類對於現實與感知差異的恐懼心理，尤其是像Inception、 Matrix，這類似的幻想電影。處在懷疑現實的陰影籠罩之下，就容易發生生存危機[existential crisis]，這就是我們現代社會裡的一種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