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5年6月26日,美國Binghamton紐約州立大學文學與電影學家暨本所校友的柯德席教授回到了其暌違25年的國際華語研習所為學生演講,題目為《細讀朱天文的荒人手記》。當天約有20餘名學生出席參與。在短短的45分鐘之內,柯教授努力傳達了其對該部著名小說的不少觀點與知識。筆者下面將試圖概括其意見并加以簡單地說明。柯教授將其所講的內容分為四項議題:(1)肉體之真實性(corporeal authenticity)、(2)朱天文所採用的後現代主義之筆法與其效果、(3)莊嚴與平凡,及(4)後現代所帶來的(非)異化,而筆者將按順序而談。
作家朱天文女士在她的《荒人手記》中,鋪陳了一個90年代居住於台北的男同志的生活與其隨著病死於艾滋病的朋友而回憶起來的往事。筆者如此的梗概揭示出柯教授上述所提及的肉體真實性。所謂「肉體真實性」,簡單 地說,指的是某人所親身體驗過的經驗與他人佔用并刻畫其人的經驗之差距。再具體的說,這一觀點指摘了朱天文女士藉着一個屬於亞文化的男同志的身份來進行敘事。然而,據柯教授的觀點而言,朱女士最嚴重的過錯不是她藉着一個男同志的聲音來撰寫,而是她所創造的人物是過度反映出當代主流文化對同志的消極刻板印象,尤其罹患某種感染病毒的謠言。
接下來,柯教授挑出了幾個具有代表性的段落并使其所反映出後現代主義的成份突出。譬如說,他藉着頭兩章的開頭和結尾來證明朱女士筆下的文化相等化與其所引起的陷於膚淺生活方式的人物:主人公小韶的好友阿堯始過世之際,小韶果然格外悲傷,然而思考應當如何面對死亡的同時,又唱起了芭芭拉•史翠珊(Barbara Streisand)的《人》來了。這兩種行為的並行使整個情景為一種既悲傷又幽默的且貫穿著整部作品的不自在感所籠罩著。也許這種不自在感亦產生於朱天文所採用的非直線的敘述方法。據柯教授的說明,後現代主義恰是由這兩個特點所形成的。這一示例也涉及到上述列出的第三題,即莊嚴與平凡的關係。由於死亡與芭芭拉的並列,因而讀者都讀不出事情的輕重緩急來了。換句話說,假使主人公藉着芭芭拉來說明其對朋友過世的感情,這種感情也許沒有讀者所想像的悲傷。反之亦然,假使將死亡與芭芭拉聯想起來,芭芭拉也許沒有讀者所預想的輕鬆。無論如何搭配,結果就會出乎讀者的意料并使其感到有所陌生感,而這就是後現代主義的意圖。
不過,所謂的陌生感應當如何理解?對於這一疑問,柯教授反駁了現有的學術分析并提出他個人的主張。簡化為一句,現有的學術分析認為主人公(還是作者呢?)藉着後現代主義思想來緩和後現代所導致的異化感并消除其對現實所帶來的威脅。柯教授卻將主人公採納後現代主義思想視為其蔑視死亡、荒涼及噩梦等不祥之兆。況且,柯教授認為主人公的這種輕視意味著其避免後現代所導致的異化。理由何在?主人公之所以得以避開異化,是因為他不分輕重而無法感到所謂異化的緣故。也就是說,因為萬物皆相同,即使小韶一時會不愉快,他只要購物就可以買回愉悅的情緒。
總而言之,柯教授可以承認《荒人手記》對當代文壇的巨大影響,然而尚未對它在文壇之外的影響有所保留。由於朱天文所刻畫的同志人物反映出以上提及的消極刻板印象,因而他為主流社會關於同志亞文化的認識而擔憂。柯教授雖然包含著這種憂慮,最後還是推薦任何想要多深入瞭解台灣的讀者去享受台灣著名作家朱天文的這部代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