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友誼」指的是什麼?: What Does 'Friendship' Really M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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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莉蓮
Lillian Prueher / (美)

        表面上「友誼」是一個非常容易理解的字眼,有的人甚至把友誼和友情看成是人性的一部分。不過,從人類學的角度來看,友情實際上既微妙,又復雜,原因在於友情在全世界不同的文化中,呈現出豐富多樣的面貌。換句話說,在不同的文化裡,友情所包含的意義、人們對他們所謂「朋友」的要求與期望、朋友彼此對待的習慣等方面的區別,是顯而易見的。

        在所編輯的《人類學對友誼的分析》那本書裡,Sandra Bell與Simon Coleman概括地解釋不同人類學專家對友誼的理解。據他們所寫的,有的學者認為在某種程度上,親屬關係相反的就是友情,這些學者因而推斷:在親屬關係很強的環境下,友誼很難發展 (1) (Bell & Coleman 1999, 6)。同時,有的學者覺得:在西方文化裡的友誼、親屬關係、人與人之間的親近感及愛情這四個概念之間的分界正支離破碎 (2) (Bell & Coleman 1999, 8) 。最後,Bell與Coleman從整體來分析友誼:不少學者把最典型、理想的友誼解釋為間斷的、私人的、又絕對自願的一件事情(3) (Bell & Coleman 1999, 8)。

        到目前為止,所有提到「友誼」的定義都相當廣泛,不過透過研究,專家發現在華人世界裡,友誼的意義跟這些比較廣泛的定義有所不同。據Ruan(一位學者)在九十年代的研究,在形容個人社會網絡的過程中,來自中國大陸的華人通常標記所謂的「朋友」佔他們所認識人的6.6%,所謂的「同事」佔37.1%,「上、下級」佔7.1%與「以前的同學」佔6.9%。然而,回答一樣的問題時,美國人通常標記所謂的「朋友」佔他們認識的人的67.8%,「同事」佔19.9%,「上、下級」與「以前的同學」都佔0 .0% (Smart 1999, 119)。當然,在最基本的層次,這類的統計足以表示中、西文化對友誼及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持不同的態度。在解釋這兩種態度的來源時,Smart提出的論點是:中、西文化裡面的友誼之所以不同,就是因為在中國大陸,人們應該把友誼看成互相聯繫的風格之一,與其說「友誼」是一套能用來定義它的標準,不如說「友誼」只是討論關係的一種方法而已。也就是說,雖然按照這些統計,美國人的「朋友」比中國大陸人的多十倍,但是Smart並不認為那表示中國大陸人比較親密的關係沒有美國人多,他反而覺得中國大陸人傾向於認為跟他們關係最親近的人,有的時候在他們的生活當中,也會扮演比「朋友」更重要的角色,因此把他們生活當中的各種關係分類時,有很多人他們未必會首先稱為「朋友」,甚至會分「知心朋友」與「互相利用」的朋友(Smart 1999, 126-127)。

        可見人們非注意到文化對友誼的影響不可。但是,實際上,隨著科技發展,不用說文化對友誼的影響很大,其實時代對人與人之間的友誼影響更大。舉例來說,有的學者認為臉書(Facebook)和類似的虛擬社會網絡,在逐漸地改變人們對友誼的了解。比如說,因為通過這些虛擬的社會網絡,人們可以不斷地看他們同齡者的社交生活,也會自然而然地跟這些人比較。因此,久而久之,他們就會開始利用他們對周圍的人所想要的關係的了解,來決定他們自己要建立什麼樣的關係 (Grassman & Case 2009, 175)。簡單地說,因為人對別人慾望的了解會導致他們產生自己的慾望,所以虛擬社會網絡所提供的,關於別人生活無限的資訊,也就是在改變人們對他們自己生活的慾望,包括那些跟朋友、跟人際關係有關的慾望。

        簡言之,從人類學的角度來看,人們對友情的理解,不但是一件非常複雜而不固定的事情,並且是一種隨著社會的進化而進化的概念。再過幾十年,說不定人們對友誼的感覺,也許會跟目前的截然不同!

 

 

(1) "...friendship has little chance to flourish where kinship structures remain strong"(Bell & Coleman 1999, 6).

(2) "...Western boundaries between friendship, kinship, affinity and loving are disintegrating" (Bell & Coleman 1999, 8).

(3) "Many writers present friendship in ideal terms as interstitial, private and absolutely voluntary" (Bell & Coleman 1999, 8).

 

 

 

參考資料來源

Bell, Sandra and Simon Coleman, eds. 1999. The Anthropology of Friendship. New York, NY: Berg.

Grassman, Rickard and Peter Case. 2009. Virtual Intimacy: Desire and Ideology in Virtual Social Networks. In Virtual Social Networks: Mediated, Massive and Multiplayer Sites, ed. Niki Panteli, 175. New York, NY: Palgrave Macmillan.

Smart, Alan. 1999. Expressions of Interest: Friendship and guanxi in Chinese Societies. In The Anthropology of Friendship, eds. Sandra Bell and Simon Coleman, 119. New York, NY: Berg.